凉风习习。
天虽然闷热,但因了这凉风,倒也不觉得烦闷。
窗外的香樟浓郁,茂盛。有充沛的生机。
一年,一年,老叶落去,新叶初生,生生不息。
但如果因了不预料的变故,新叶早早枯落,那老叶还怎么办了?
那天晚上回到家,妈妈走到她身边,轻轻嘟哝一句,“你大姨要过七十岁生日了。”
她心头突然一紧,一股苦苦的酸涩立即像一张巨大有力的手狠狠地抓疼了她的心。
她什么话也不想说,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。
大姨过七十岁,本是一件值得好好庆贺的事。可如今,大表哥去世一年多。失去独子的大姨,能好好地过这个生日吗?
那天是大表哥下葬的日子。从陵园回来,还没走到门口,远远地她就看见了坐在门口的大姨。
她的脚步沉重而缓慢,她多想时间能走得慢一点,再慢一点。她实在不想看见大姨那被生活过度摧残的脸上,那一行,一行,随时可能掉下来的眼泪。
外公去世早,大姨帮着外婆把五个弟弟妹妹养大。自己没有读过一天书,上过一天学。每日只知道上工,学徒。挣钱,养家糊口。
二表哥常和她说,大姨日子苦啊,做姑娘苦。结了婚也苦。那时大姨夫长年在外打工,人不回来就算了,钱也不见回来。好不容易大表哥大了,日子见好,但还没过几年安生日子。这大表哥又突发疾病,说走就走了。
大姨是个苦命的人。这苦命的人,那一双红肿的眼睛,让她看了,也想流泪。
终于还是走到了家门口。
“姑娘,跨火盆。”
她差点忘记跨火盆。这里的乡俗,送葬回头,要跨火盆。
“姑娘,跨火盆。”这话句来来回回地在她脑海里回放,她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。她故意低下头,整理衣服。她不想大姨看见她的眼泪。
大姨虽然心伤至极,但依然关心着她。
儿时的暑假,她经常去大姨家玩一段时间。每次到大姨家,大姨都会给她准备好几条干净的新毛巾,而大姨和大表哥合用一条洗脸毛巾,那条毛巾很破,破的都有两三个洞了。
住在大姨家的那几天,大姨常宰了家里养的大公鸡给她吃。大姨说,大伏天吃个清蒸小公鸡,身体就壮壮的了。
她妈妈工作忙,根本没时间给她好好做饭,儿时,她觉得大姨烧的饭是天下做好吃的饭。
大表哥也喜欢她去他家过暑假的日子。大表哥经常对她说,你要常来,来了我们就有好的吃了。
好久没见到大姨了。她也想大姨。但大姨的生日她真不想去。
她怕自己见了大姨,止不住会难过,也会流泪。这不是徒增大姨的伤心。
大姨生日那天,她思来想去,终究没有去大姨家,就让大姨在心里责怪她吧。
晚上从大姨家回来,她妈妈和她坐着说话。
“你大姨精神头还好。就是腰疼得厉害。她一刻都闲不住,忙来忙去。我劝她休息会,她也不听。她老说,还有两个孙子呐。大孙子过几年就要忙结婚,小孙子年把年就要上小学。不忙,哪有钱给他们了。”
她叹口气,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“这次给你大姨的钱少了点,下次去多给点。”
她朝着她妈妈点点头。
“不过忙点也好,就不会老想着走了的人了。你大姨,命苦呐。”
哎,人这一生,究竟命苦,命好,谁能预料到的了。
好在大姨,还是一个爱劳作的人。
一个劳作着的人,就不会被生活压垮。
她相信大姨,因为大姨就像那牛筋草,韧性着了。
(图片来自网络,感谢原作者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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